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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平安是自己緩過來的,他想起倪老師在最後一課上那些話,那是對這些孩子發自肺腑的教誨,人生是漫長的旅途,抵達成功的彼岸有很多種方式,上大學只是其中一種。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傅平安已經確定父母是普通人,但他相信自己不是普通人,一定能通過雙手開創一片新天地。
兒子燒退了,也開始吃飯,傅冬梅和范東終於放下心來,小心翼翼問他:「要不咱復讀一年,明年接著考。」
傅平安拒絕了,他是聰明的少年,豈能猜不出最後一個學期的學費是倪老師個人出的,況且家裡的經濟狀況已經惡化到一定程度,這從每天的飯食上就能看出,很少見到大魚大肉,基本上以當令最便宜的蔬菜為主,最多炒個肉絲。他更知道,傅冬梅不想放棄丈夫的病,才不到五十歲的人就這麼癱了,太可惜了,所以一直在攢錢看病,如果自己復讀一年,考上則罷,考不上就是浪費一年光陰,倒不如從現在開始創業,集中精力把私服開好,賺多多的錢,給家裡買房,帶父親去國外看病,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范東和傅冬梅讀書都不多,文化還及不上兒子,他們見傅平安堅持,也就不再勉強,家裡多個人掙錢當然是好事,大兒子考不上大學,不是還有小兒子麼。
正當傅平安收拾心情,重整旗鼓,打算大幹一番的時候,又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來,錢沒了,孫杰寶也失蹤了。
這可是石破天驚的大事,傅平安按捺不住,和沈凱一起跑到孫家找人,這兒早已人去樓空,大門緊閉,兩人繞到後面通過花園望向孫杰寶的書房,以前他們來找孫杰寶的時候總是站在這裡喊一聲就行,如今書房空蕩蕩,只剩下牆上貼著的孫燕姿海報。
兩人面面相覷,孫杰寶一聲不吭就搬走了,無影無蹤,音訊全無,人家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是連廟一起跑了,高中也畢業了,天知道他去哪個大學念書,想找都找不到。
偏偏銀行卡是孫杰寶掌握的,這幾個月來掙的錢都在卡里,眼瞅著約定的時間到了,該還沐蘭的錢了,這時候玩失蹤,可不就是攜款潛逃麼。
沈凱說:「不能夠啊,孫杰寶家裡很有錢,他爸爸開公司的,不可能因為這點錢跑路。」
傅平安扭頭就走,沈凱在裡面喊:「幹什麼去?」
「找他去。」
傅平安帶著沈凱來到益蟲網吧,登錄qq給孫杰寶留言催促他給個合理解釋,馬上就要付服務器和防火牆的費用了,拿不出錢來這買賣就得黃,可是孫杰寶始終不在線,也許是隱身了,總之沒有回覆。
等了半天,qq終於鳴響,卻不是孫杰寶在說話,而是沐蘭,她催促傅平安該還錢了,那筆錢是她的大學預備金,就該派上用場了。
傅平安正愁怎麼回答,忽然沈凱驚呼道:「遊戲並區了!」
他們開設的私服從原來的通道已經無法進入,跳轉到另一個接口,進入之後照樣可以玩,但是他們的遊戲管理權限沒了,也就是說,孫杰寶不但捐款潛逃,還把私服出售給別人了!這等於賣掉下蛋的雞,只有徹底不過了的人才會這麼做。
「報警吧。」沈凱說。
「捷豹家裡可能出了什麼事。」傅平安要冷靜的多,「再說開私服也並不合法,報警無濟於事,咱們只能自己解決。」
沈凱說:「怎麼解決,咱還欠著別人的錢呢,我還沒錢還,這事兒你讓我怎麼和我爸開口。」
傅平安說:「借錢是我挑頭的,我來承擔。」
他說這話是硬著頭皮的,但這話必須說,此事因自己而起,孫杰寶能跑,自己不能跑。
沈凱身上帶著手機,高考之後很多同學都用上了手機,傅平安借來這部諾基亞n82,撥通了沐蘭的小靈通號碼。
「喂,誰啊?」那邊背景音是熟悉的槍聲,沐蘭在玩遊戲。
「我,傅平安,找你有點事。」
「哦,想爸爸了,到我家來,我告訴你地址……」
傅平安和沐蘭從小就是同學,上幼兒園時就去她家玩耍過,那時候沐蘭家住五號樓一單元,上小學的時候搬走了,住的遠了,兩家人來往就少了,聽說她後來又搬了幾次家,現在的地址居然是淮門有名的濱湖別墅。
濱湖別墅是淮門市最早的別墅區,建在香水湖畔,毗鄰香水公園,環境優美,鬧中取靜,檔次比普羅旺斯花園還高。
傅平安找了張紙寫了個東西,然後問沈凱要不要去,沈凱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說我才不去見債主,要去你去。
於是傅平安自己騎著電動車去了濱湖別墅,別墅大門警衛森嚴,如果是開著豪車來的,打個招呼就能進去,如果是開著五菱之光來的,就得登記駕駛證行駛證才放行,拾荒的想都別想進,傅平安這樣騎電動車一看就是窮學生的,和五菱之光同待遇,在門衛室登記姓名和要去的門牌號,然後門衛打電話確認之後才放行。
傅平安哪見過這陣仗,還沒進小區就被震懾了一把,等到了沐蘭家門口卻放鬆了,歐洲風格的兩層別墅門前,沐蘭穿著老頭衫和大褲衩,正蹲在地上和收破爛的討價還價,還檢查人家的秤砣,一旁的地上堆著成山的廢報紙、雜誌、紙箱子和試卷課本。
收破爛的一嘴河南話,沐蘭也用河南話和他砍價,從五毛錢斤講到五毛三,問:「大爺,可中?」
收破爛大爺無可奈何:「中。」
計算好了價格,大爺將回收品裝上三輪車,傅平安也幫著搭把手,等收破爛的走了,他拍拍手說:「你家真闊氣啊。」
沐蘭說:「這不是我家,我媽在這幫人家打掃衛生。」
傅平安不相信:「那你的試卷怎麼也在這?」
沐蘭說:「我和我媽住傭人房,有單獨的洗手間和進出的側門,我媽勤快利索,有時候我也能幫著干點活,所以主人同意。」
傅平安一陣心酸,沒想到沐蘭的家境比自己還差,虧了人家四萬塊錢,簡直就是犯罪。
「找我啥事啊?」沐蘭問,「你吃冷飲麼,我去幫你偷一個,主人不在家。」
傅平安說:「我來是想……有件事……捷豹跑了,失蹤了,錢……所有的錢都被他帶走了,連私服都被他偷偷賣了。」
沐蘭的笑容逐漸消失:「你是說,不但沒賺到錢,連我的本錢也沒了?那可是我爸留給我上大學的錢,你們怎麼搞的?是不是合夥騙我?傅平安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傅平安說:「我也是剛發現捷豹失去聯繫了,就和沈凱一起去他家,結果發現他家都搬了,然後去網吧檢查,發現私服並區了……」
沐蘭氣的胸脯起伏不定:「我不聽我不聽,還我錢!還我錢!我不管,還我的四萬塊錢!」
光叫嚷還不夠,她氣頭上來,撲上來一陣拳打腳踢:「傅平安你個狗賊,是你借的錢,我就找你要!」
傅平安慌忙道:「我會還你的,這是重新寫的欠條,給你。」說著將一張紙遞過去,沐蘭眼淚鼻涕一把抓,將那張紙隨手接過擦了鼻涕,傅平安瞅空跨上電動車跑了,再不敢回頭。
沐蘭氣的在後面喊:「回來!」哪還能叫的回來,她看了看欠條,上面寫著欠傅平安欠沐蘭人民幣伍萬元整,五年內還清,下面是署名和手印,一股邪火上來剛想撕了,卻又猶豫了,將上面鼻涕擦掉,對摺一下塞進口袋。
「這個狗賊。」沐蘭咕噥了一句,「倒還是條漢子。」
……
傅平安的發財暴富夢破碎了,還欠下五萬塊巨債,他欠的只有四萬,寫五萬是覺得應該給人家利息,而且這個利息還不能低,這才是講究人的做法。他從小在爸爸媽媽的耳濡目染下就知道要做一個講究人。
講究人是當下了,可是一屁股債也背上了,這個炎熱的夏天,對於別人是高考結束後大學報到前的暑假,但對於傅平安來說,他已經踏上了社會,從此不再有暑假。
他需要找一個工作,益蟲網吧不合適,因為網吧並不缺人,老闆一家人都能照管生意,只是有時候忙起來需要一個值夜班的,而且高中生兼職的薪水極低,他們承受得起,人家根本不需要一個專職的網管。
傅平安想到了茜姐,尋思著能不能在洛可可酒吧找個侍應生之類的活兒先幹著,騎馬找馬,等有了更合適的工作再跳,於是他來到洛可可酒吧,這個時間點還沒上人,酒吧里只有兩個服務員值班,聽說有人找茜姐,回答茜姐不在,不知道去哪兒了,也不知道晚上會不會來。
沒辦法,傅平安只好在附近等,一直等到天黑,終於看到茜姐的悍馬車過來,但是車上還有其他人,都是刺龍畫虎的社會人,幾個人下了車,邊走邊談,茜姐根本沒看到站在門旁的傅平安,說說笑笑的進去了。
傅平安跟著進了酒吧,他很聰明,先暗中觀察酒吧里的服務員是怎麼工作的,洛可可酒吧的服務員有男有女,吧檯里的酒保調製雞尾酒的手法嫻熟優雅,簡直就是藝術,估計沒半年練不出來,至於其他服務員到沒有多少技術含量,培訓一天就能上崗。
忽然一隻手搭在傅平安肩膀,是禿子。
「弟弟,來玩啊,哥哥請你喝一杯。」禿子打了個響指,在酒吧鬧哄哄的環境中根本聽不見,但他的大光頭就是最顯著的標誌,立刻有個服務員過來點頭哈腰:「三哥好。」
禿子說:「給我弟弟來一支芝華士,記我賬上。」
傅平安忙道:「我不喝酒,我來找茜姐有點事。」
「啥事,和我說行不?」禿子道。
「也行,我想找個工作,我大學沒考上……」傅平安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禿子說:「我們這兒的活不適合你啊,再說人也滿了,要不你先坐一會,我還有點事,回頭讓茜姐和你說。」
傅平安只能點點頭,禿子自顧自去忙他的,可是等到半夜也沒等到茜姐,出門一看,悍馬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深夜十二點,傅平安回到家裡,爹媽都忙著打麻將,根本不知道兒子在外面遊蕩了一天,倒是范東生拿出一封信來說,哥,你的信。
信是郵局寄的平信,貼著郵票,字跡飄逸,沒寫收信人具體姓名,只寫著和平小區五號樓中單元603 同學 收。
信封已經拆開,想必是范東生耐不住好奇,傅平安顧不得揍他,先看信的內容。
上面只寫了一句話:當你獨自穿過暴風雨,你就不再是原來的你。
署名是:六號樓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