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父眼皮動動,掀開眼,看向華曇的眼中帶著慈愛,儘量讓語氣聽起來輕鬆:「曇丫頭,你來啦?」不小心牽動了傷口,捂住胸咳嗽,咳出血。
「恩,我聞到有血的味道,就過來看看,沒想到真出事了,您怎麼樣?」華曇皺緊了眉,見羌父面無血色,氣息不穩,體外沒有傷口,那就是內傷。
「我怕是熬不過今日了。」羌父喘著粗氣。
「不會的,您身體向來很康健,我現在就帶你去碧湖療傷。」說著欲背上他。
羌父擺手拒絕,「提著這口氣,就是有件事放心不下,曇丫頭,你聽我說。」
將手裡東西攤開,是封羊皮信,遞給華曇。
他半是感慨,半是回憶,「原以為走得遠些,遠離朝堂,就能躲過那些陰謀紛爭,可,時隔十幾年,還是追來了,那伙人是沖這封信來的,我現在這副模樣,沒辦法將它送出去,而你可以。」
接過羊皮信,羊皮表面泛黃,紋路深凹,是保存多年的痕跡。
華曇擔心他的傷,一口應下,「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您儘管說。」
羌父欣慰的笑了,拿出張地圖,指著村子圖標:「從這兒到距離最近的邊城,有數百里,而你對神農架很熟悉,就可以由神農架正東方向出發,一來呢,可以省掉大半路程,二來,也更安全。」
羌父說著,手描畫出了兩條路,分別是蜿蜒崎嶇的曲線,和較直折線。
世人眼中兇險的神龍架,對於生活在那兒的華曇來說,確是優勢。
「進去就是濟國地域,你要切記,把信親手交給丞相司馬詢。」羌父看向華曇。
「我答應您,一定將信完整交到司馬詢手中,信在人在。」華曇堅定的回視他,接受羌父託付。
羌父蒼白臉上浮現笑容,眼前開始模糊,努力看著華曇,「好!有你這句話,我這把老骨頭也就不枉此生,曇丫頭,快些去吧,我有些累了,想睡會兒。」
「不要睡,碧湖就在附近,我們很快就到了,您撐住,再堅持一下。」她哽咽著,心中焦急萬分。
羌父揉揉她的頭,安然閉上眼。
「不~~」華曇低吼,寒氣從身上迸發,眨眼間瀰漫了整個房間,羌父眉間染上白霜。
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在她眼前死去,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什麼也做不了,無力、不舍化作恨意。
就算窮盡一生,定找出傷了羌父的人,要他血債血償!
「叮~咚」玉瓶由袖間滑落,滾到地上,發出清脆聲音。
寒氣散去,華曇眼中恢復清明,「千年山參!」
山參,形狀似人,根須細長,有十多個參頭,按百年分一個參頭的說法,這是株罕見的千年山參。
她竟然忘了它,撿起玉瓶,著羌父生命流逝,華曇決定賭一把,將裡面的千年山參倒入手中,掰成兩半,給羌父服下。
聽尋寶人說起,在神農架深處山谷里生長著,能起死回生的仙草千年山參,千年山參能補虛救脫,大補元氣,更能在人命危之時,吊住最後口氣。她聽著,覺得真假難辨,耐不住好奇,最終去了,那是她第一次去深處,裡面如同獨立世界般,神秘又迷人,奇異的樹,各種獨特動物,珍禽異獸隨處可見,與之相應的,神龍架深處險象迭生,她差點出不來。
瞧見羌父染了白霜的眉,懊悔自己沒控制好情緒。
服下後,羌父身體保持溫熱,脈搏微弱,雖然沒醒過來,但至少有了生機,這是好現象,華曇稍稍穩了下心。
扶起羌父,將他固定在後背上,現在首要的是,帶他走。
左腳剛踏出房門,巨網由半空中落下,向華曇襲來。
華曇反應極快,後退幾步,退回房裡,網撲了個空,四周立馬出現身穿緊身衣的蒙面人,團團圍住她,不留出路。
華曇眼珠轉動,屋內也有人,顯然,她中了埋伏。
「捕到條狡猾的魚兒,也不枉我苦等這麼久。」為首的人啞著音,壓低了聲,聽起來嘶啞粗獷,招手,讓人進去地下室搜。
轉過身,朝說話的人看去,華曇冷哼,就是這幫人重傷羌父,也是他們屠殺整個羌木村。
華曇那一看,蒙面人感覺脊樑發冷,如同野獸盯著獵物的眼神,帶著蝕骨冷意,再一眼,華曇已經移開了眼神,他安慰自己,肯定是看錯了。
打量周圍,華曇在心裡告訴自己,羌父在背上,她不能衝動。
「魚?這裡可沒有,我知道前面有條溪流,溪流里什麼魚都有,你要魚的話,應該去那兒。」華曇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拖延時間,手指暗動。
用看白痴的眼神望向華曇,更加確信剛才是錯覺。
地下室的人出來,在他耳邊報告:「沒有找到,東西不在裡面。」蒙面人點頭,表示知道,眼神更加陰鬱。
「魚就是你,勸你識相點,把背上的人交出來,讓我心情好的話,就放你走,如何?」蒙面人語氣帶著誘惑,上頭交待過,要生擒,否則,哪容她好好在這兒站著。
華曇面帶猶豫,難以抉擇的樣子。
蒙面人見她不說話,進一步威脅:「地上的人你也看到了,不想落得和他們一樣的下場,就乖乖配合我,否則,刀子上可沒長眼,傷到你,就別怪我。」
邊說著邊向華曇逼近,料定她不敢反抗。
華曇開口,仿佛下了個重大決定:「你要說話算數,人給你,就讓我走,我馬上就把他給你。」說著,去解腰間固定羌父的帶子,低頭隱藏住嘴邊冷笑。
「早該這樣~」蒙面人傲慢又輕視的伸手,等著華曇將羌父交給他。
等的就是現在!
手掌翻轉變化,數枚利刃脫手而出,閃著寒光向各個方向擊去,利刃所經之地,多了絲甜膩芳香,蒙面人離得最近,他連退幾步,堪堪躲過利刃,其他人紛紛拿劍挑開。
利刃小巧尖銳,是她自我防衛的工具,殺傷力不大,目的是打散包圍圈。
華曇如脫弦之箭衝出包圍,向神龍架方向而去。
「哼!自尋死路。」蒙面人首先反應過來,率先追上去,他被個黃毛丫頭騙了,若讓她跑掉,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快!再快一點!」華曇心中暗急,只要進入迷霧林,她就有把握甩掉這煩人的尾巴。
「呼~進來了。」吐出口濁氣,左手執塤放在唇邊,左手抓緊藤蔓,騰空上了樹。
「嗚~」塤聲低沉悠長,響徹迷霧林。毒氣伴著霧氣,隨著塤聲愈發濃郁。
華曇不敢放鬆警惕,寒毛立起,身後有劍向她襲來。
蒙面人被華曇擺了一道,他顧不得那麼多,殺心已起,長劍出鞘,對準羌父刺去。
他的速度不是背著羌父的華曇所能相比,劍尖觸及羌父瞬間,華曇轉身,擋了這劍,身影晃了晃,勉強站穩。
「以為跑得掉麼,敢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招,現在,就要你的命。」蒙面人眼神陰騭,手下使力,欲一擊穿胸,卻任憑怎麼用力,劍都沒移動分毫。
華曇牢牢握住劍身,任由血沿劍流下,冷然:「力小了點,再使把勁。」
蒙面人一聽,憋得眼發紅,就差吐出口老血。
劍柄從他手中抽離,被華曇扔向身旁,血濺到他手上,在手腕處化作朵花印記。
華曇並不如表面那麼輕鬆,相反,劍入胸三分,她胸口氣血翻湧,只能強行壓住喉間腥味。
蒙面人見劍已脫手,反應奇快的欺身上前,化拳為掌,掌風凌厲,往華曇面門全力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