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了李浩的加餐，劉半夏的心情是非常不錯的。
反正他的快樂，目前就是建立在這些人的「痛苦」之上。
別看僅僅是加菜的快樂，也是其樂無窮。
要不然煩躁的工作怎麼打發時間？生活中總歸是需要一些樂趣的。
下午的活就是監督蘇文豪的手術，這也算是他這階段最重要的工作了吧。
「劉主任，現在有時間嗎？」
正看著呢，通話器里傳來了梁曉琳的聲音。
「結果出來了？」劉半夏問道。
「剛掃完，片子還沒出來呢，情況不怎麼好。」梁曉琳說道。
「行，我這就出去。」劉半夏應了一聲。
心頭也很沉重。
梁曉琳口中的情況不怎麼好，就是確診了。
「確診了？轉移了嗎？」來到外邊後劉半夏問道。
「轉移到了肝臟，有三個，不過現在還比較小。還有機會嗎？」梁曉琳問道。
「你都不用問我，問問你自己就好了。」劉半夏苦笑著說道。
自己也不是神啊，只不過是手術的技術精巧一些。對於已經到了晚期的胰腺癌，他也是沒咒念。
不管是轉移了一個還是倆或是幾個吧，但凡出現了轉移，那就是進入了晚期。
癌症之王的恐怖，可不是開玩笑的。
「那……，你幫我跟患者說一下？」梁曉琳試探的問道。
「本來這也應該是我們普外管的活，把其餘的實習生們都給叫過來，然後跟他們通報一下患者的情況。」劉半夏說道。
「呃……，好吧。」梁曉琳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沒一會，其餘的實習生們都被召集過來，梁曉琳也把患者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
實習生們聽得面面相覷，不知道劉半夏讓他們聽這個是要幹啥。
「我現在就過去跟患者去通報情況。」劉半夏沉聲說道。
「這位患者的情況有些特殊，我是要直接跟他把情況講清楚的。那麼我現在就有兩個問題，第一個為什麼直接跟患者講，而不是跟患者家屬迂迴一下。」
「第二個，針對這位患者你們覺得自己會採用什麼樣的方式來跟患者溝通，給予患者什麼樣的建議。」
「考慮好之後，把你們心中的答案發到梁曉琳的手機里。等完事了，咱們再一起探討一下。」
說完之後，劉半夏就留下了這一幫，然後跟梁曉琳走進了病房中。
看到他們進來，患者的二兒子緊張得不行。
「醫生，你們說吧，我能承受得住。」患者開口了。
「片子還沒有出來，但是已經可以確診了，是胰腺癌。晚期，已經轉移到了肝臟。」劉半夏說道。
聽到他的話，患者的二兒子跌坐在椅子上，患者眼神也變得空洞。
任誰一聽是癌症晚期，也知道這無異於宣判了死刑。
患者的內心再強大，這個消息對於他來講也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
「醫生，那要是做手術呢？不是還有放療和化療嗎？能治嗎？」
患者的二兒子問道。
「目前我能給出的方案是先化療，如果化療的效果很不錯，肝臟上的轉移有了有效遏制、變小，那麼我們就可以根據他的身體情況，確定手術方案了。」劉半夏說道。
「但是關於胰腺癌，我也有一個情況要跟你們說明一下。預後的效果往往不是很好，這也是為什麼給出了先化療後手術的方案。」
「醫生，也就是說差不多沒個治了吧？」患者開口了。
「預後的效果會很糟糕，五年的生存率很低。」劉半夏說道。
「那要是將來做手術的話，也是把這個胰腺給切掉？」患者追問道。
劉半夏點了點頭，「不僅僅是胰腺，還會有一些相臨近的器官。而且也要在化療有效果、你的身體指標也符合的情況下，我們才會考慮手術。」
「明白了，也不用做什麼化療了。」患者說道。
「爸……」
「我的情況我清楚，醫生講得也很清楚。」患者打斷了兒子的話。
「晚期的癌症很難治啊，瘤子都已經飛肝上去了。我化療即遭罪，還得花錢，有沒有效果還不知道。」
「就算是有效果了，還得做那麼大的手術。我現在這樣的年紀和身體，我能承受得住嗎？化療這一關我都過不去啊。」
「醫生，就這樣吧。等到時候我休息好了，直接就辦出院可以吧？我也能把家裡邊的事情安排一下。」
「好，我跟他們交代一下。」劉半夏點了點頭。
「謝謝您了，沒給我們不切實際的希望。」患者說道。
「很遺憾啊，不能幫你做更多的事情。」劉半夏說道。
「這就已經夠了，最起碼我沒有花錢買罪受。」患者擺了擺手。
劉半夏沒有再說啥，只是衝著患者點了點頭，然後領著梁曉琳走了出來。
「劉老師，現在去會議室嗎？」
來到外邊後梁曉琳問道。
「去吧，他們的信息也都發過來了吧？」劉半夏問道。
「差不多吧，都在這裡呢。」
梁曉琳說著把手機給遞了過來。
劉半夏簡單的看了看，跟自己預想的效果差不多。
來到了會議室，這些實習生們也是面色嚴肅的坐在這裡。
因為他們都知道，剛剛劉半夏給他們的看似很簡單的考題，好像很重要。
「同志們，剛剛我看了一下，有些同學的方法介紹得很全面。」劉半夏開口了。
「基本上也就是兩個方面，一個是幫患者確定治療方案，再有的就是幫患者樹立信心。其實我挺開心的，你們有這樣的想法，還是很不錯。」
「再有的一小部分呢，很少的人，只有兩個，叫做鄭遠和許麗。你們倆的答案有些冷漠啊，能跟我說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答案嗎？」
其餘的實習生們也望向了這兩人，不知道他們的答案是什麼，能夠讓劉半夏點名。
鄭遠站了起來，「我覺得如果是別的癌症的話，還可以嘗試一下，如果是胰腺癌，其實還是放棄的比較好。」
劉半夏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了許麗。
「已經是晚期了，晚期的胰腺癌，即便是再積極的治療，也只是讓患者遭受折磨。」許麗也站了起來。
「我家有一個親戚，他就是肝癌晚期。嘗試了很多治療方案，最終還是走了。除了花了很多錢、遭了很多罪以外，啥都沒留下。」
聽到他們倆的話，其餘的實習生們面色也變得更加的嚴肅。
因為他們發現了一個問題，剛剛的自己只是在想如何積極應對，給出治療方案。可是卻沒有站在患者的立場上來考慮這個問題，胰腺癌啊，畢竟不是普通的癌症。
「你們倆先坐下，我說一下患者的選擇吧。」劉半夏點了點頭。
「患者的決定是放棄治療，明天辦理出院，然後回家安排後事。我沒有勸他，因為對於這位患者來講，我也是無能為力。」
「其實要是問一下你們上一期在急救中心實習的人，他們會跟你們說一句我經常會說的話，那就是『尊重患者的選擇』。」
「什麼是尊重患者的選擇呢？就是不管是胰腺癌還是什麼病症，我們能夠給予患者的就是建議權。」
「而牽扯到了末期癌症呢，我們不僅僅要考慮到治癒幾率的問題，也要考慮到患者的家庭情況的問題。」
「但是這並不是說你們其餘的人有這樣積極的想法不對，相反的，我還覺得很好。因為我們的工作，就是儘可能幫助患者死中求生。」
「但是不管什麼時候，我們都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啊。我們眼中所見的是病症，也不僅僅是病症。」
「對於一些經過我們積極治療能夠有很高治癒率的疾病，在我們的建議中，就可以多堅持一些。」
「尊重患者的決定，不能只是掛在口頭上，也要想在心上。我們不積極勸導患者接受治療，未必是我們的不負責。」
「好了，我要說的也就是這麼多。有些事情呢，大傢伙親身經歷了一遍，就會有很深的感觸。」
「我個人來講，是真的希望你們都能夠成長為能夠尊重患者、為患者考慮的醫生。就到這裡吧，繼續忙去吧。」
實習生們齊齊站了起來。
劉半夏今天並沒有交給他們任何手術的技巧，交給他們的是「道理」。
看著很寬泛，而且很虛幻，可是這也將是他們將來行醫生涯中一直陪伴著的問題。
這就是劉半夏的教學方式，會抓住一切機會，把自己的感受和想法拿出來跟實習生們分享。
醫術可以進行系統化的教學，但是醫術之外的東西，就得多注意才行。
這就是他的教學方式，也算是急救中心的特色吧。
包括以前給其餘的小夥伴們做病例分析的時候，他也是那種啟發式的。
會讓大傢伙一起來討論，激發大傢伙的思維，然後把病症給診斷出來。
這樣的過程有些繁瑣、有些費時間，但是對於參與的人來講，印象都會深刻。
其實教學也是有樂趣的，這就是屬於他自己的樂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