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回直接帶著她御劍到了蜀山大殿門口。
顧憶柳下意識淚眼朦朧地看向了他，但後者卻別開頭，並沒有跟她對視。
顧憶柳的心臟狠狠沉下去，卻聽到旁邊的男人低聲說，「進去吧。」
她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腳步沉重，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火海上。
蜀山已經得到了她回來的消息，長老們和他們的親傳弟子都守在大殿上，只等著她。
看到她來，他們的眸光都格外沉靜。
整個大殿上，仿佛只剩下了她一個人的腳步聲。
顧憶柳緩緩上前，終於足夠看清楚棺材裡面躺著的人是誰。
那張臉，她很熟悉。
從小到大，這張臉上在她面前，或慈祥，或無奈，或嚴肅
顧憶柳已經看不清了。
眼淚不由自主地從她的臉頰不停地滑落下來，滴到地上，濺起水花。
她只覺得身體一軟，幾乎都站不住，就快要往後倒去，還是身後的鳳回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心如刀絞，過了好久，才聽到了自己悲慘的痛呼：「爹爹——！！」
顧憶柳跪在蜀山掌門的靈前，哪怕心裏面已經有了預感，卻還是不敢相信。
她顫抖著問：「是誰？」
「是誰，是誰殺了我爹爹？！是誰？！！！」
鳳回站在她身後，眸色沉靜回：「歐陽道成。」
顧憶柳的天在這一刻，是真正的塌了，她不敢相信。
她真的不敢相信。
這段時間，她以為自己跟歐陽道成的感情在慢慢恢復，她以為，歐陽道成是真心待她。
但是實際上。
在她只顧著和歐陽道成的情情愛愛的時候，後者竟然對她的父親下手。
那可是她的爹爹。
——那可是從小到大那麼疼愛她的爹爹！！！
顧憶柳悲痛欲絕，用力搖頭想要倒退幾步，嘴裡面不停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歐陽明明知道她是蜀山掌門的女兒！！
歐陽明明是真的喜歡她的！！他對她那樣好！她想殺的人，他會一個不留！！
為什麼，為什麼歐陽會殺她的爹爹？！！
顧憶柳突然間想到了什麼，憤恨地看向了鳳回，「大師兄？！大師兄是不是你騙我？！」
「爹爹根本就沒有死！或者說——或者說，爹爹根本就不是死在歐陽道成的手裡！！」
「你就是在騙我！你看不慣我和歐陽道成有什麼感情牽扯，你就騙我！！！」
另一邊的長老們都看不下去了，沉聲開口，「柳兒。」
「事實擺在眼前。」
顧憶柳還是不相信。
但鳳回已經懶得跟她解釋。
他早就說得很清楚了，是顧憶柳還沉浸在自己想像出來的幻境裡面，不願意清醒。
他對這個人，越加失望。
顧憶柳還準備鬧，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蜀山的大鼓被敲響！
「咚咚咚！！」
鼓聲又響又急，這聲音的意思是，有強敵來襲！
是歐陽道成！！
鳳回和諸位長老的表情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紛紛召喚出了自己的靈器，走出大殿。
但剛剛在大殿門口，他們就看到，一身盛裝的歐陽道成帶著魔族眾人，緩緩朝著他們走來。
鳳回眸色一凝。
這個時候，歐陽道成的視線也落在了他的身上，「就是你，私闖本座的魔宮，搶走了本座的美人？」
鳳回眸色沉靜，「歐陽道成。」
「你殺了師父，顧憶柳是師父唯一的女兒，她本應回來主持葬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歐陽道成一陣邪笑之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寬袍大袖，再看向他們，語氣十分挑釁。
「你說得也對。」
「不過以本座現在和顧家仙子的關係，蜀山清風老頭兒死了，本座按理也應該來奔喪呢。」
「作為」他刻意拖長了聲音，聽起來饒有興致，「清風老頭兒的女婿。」
這就是十足的羞辱了。
長老們紛紛踏出一步，「你——！」
「歐陽道成！你不要欺人太甚！！」
「清風師兄因你而起，被你所殺，柳兒師侄欺辱，我蜀山和你此仇不共戴天！！！」
歐陽道成卻更覺得好笑，「哈哈哈哈哈哈阿哈哈！！！」
「蜀山啊蜀山，你們可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你們說，我欺辱顧憶柳，可她從頭到尾，可都是自願的，自願爬上本座的床，你們可沒有見過，她在本尊床上輾轉承歡的樣子。」
「還有啊，」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她跟我上床的時候，想必，正是清風老頭兒斷氣的時間呢！！」
長老們怎麼聽得了這話：「你！！！」
脾氣最火爆的執法長老當即提著他的斧頭就沖了出去，但還沒有往前幾步，歐陽道成一揮衣袖，他就倒飛砸在了大殿上，「噗嗤」一聲吐出了一口血！
他的大弟子肝膽欲裂，大吼一聲就想衝出去，但被鳳回攔住了。
大弟子眼睛都漲紅了，看著鳳回，「大師兄！！！」
鳳回朝著他搖了搖頭，「回去。」
「你不是歐陽道成的對手。」
大弟子拳頭握緊，猶豫了好幾秒，最後還是清醒了，連忙跑回去扶起執法長老，「師父！」
「師父你怎麼樣？！」
歐陽道成冷漠勾唇，眸光頗為高高在上，「都是一群，螻蟻。」
「反正你們清風老兒都已經死了，本座看諸位如此悲痛，不如都下去陪他吧。」
他轉過身，狀似覺得沒意思極了，準備回去，但手卻輕輕一揮，「殺了。」
魔族眾人瞬間沸騰起來。
姜落都忍不住覺得手癢。
他喵的。
這傻逼玩意兒這逼裝的。
但就在這時，一道清澈無力的聲音從大殿裡傳了出來，「歐陽。」
歐陽道成動作一頓，眯起了眼睛，緩緩轉過身來，「顧憶柳。」
女子還是昨天晚上他為她挑選的那身裝扮，只是鬢角上多插了一朵白色的花。
顧憶柳身形單薄，宛如弱柳扶風，風吹就能倒，光看上去，就讓人心疼。
到底是這麼長一段時間的枕邊人，歐陽道成對她，可沒有對別人那樣無動於衷。
他表情一變，沉下來，「顧憶柳。跟我回去。」
顧憶柳只覺得好笑，她眼裡帶淚地看著遠處的男人，輕聲問，「歐陽。」
「你真的愛過我嗎？」
這話把歐陽道成問住了。
愛？
他歐陽道成活了這麼多年，根本不知道愛是什麼。
但是他最開始雖然是耍著顧憶柳玩兒的，然而現在看著她的樣子，竟然心裏面也隱約覺得悶痛。
有些後悔。
他
或許不應該殺清風老兒那麼早。
可是這也不能怪他啊。
清風那老頭兒，老是阻止他想做的事，有他在，他做什麼都是礙手礙腳的。
別人都知道，順他歐陽道成者昌，逆他者亡，就清風這老頭兒不知道。
他自己要跟他作對就算了，還要號召整個蜀山都給他找麻煩。
這樣一想，他再次覺得，清風老兒真的是死有餘辜。
他看向顧憶柳的表情變得不耐煩起來，「你到底跟不跟本座走？」
顧憶柳完全沒想到，到這種時候了，他竟然還是這種態度，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倒退了一步。
歐陽道成覺得氣憤，眯起了眼睛，「顧家仙子。」
「你別忘了，最開始，可是你哭著求著要爬上本座的床。」
「你以為，本座身邊就只有你一個女的？我告訴你，你現在拒絕，以後就再沒有這個機會！！」
顧憶柳更覺得失望了。
原來，不管她做了多少討好這個人的事，他的心，也從來不會為她動一下。
或者，他根本就沒有心。
他可是魔神啊。
魔神怎麼會有心的呢。
可顧憶柳卻覺得心臟疼得好像快要死過去了。
都怪她。
是她太傻了。
她怎麼能相信，魔神是能被感化的呢。
她想要教會他什麼是愛，但最終，自己卻被弄得遍體鱗傷。
太痛了。
顧憶柳用力握緊了手指，深吸了一口氣，「歐陽道成。」
歐陽道成心裏面浮現出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女子卻眸光堅定地繼續道：「從前種種，都是我的錯。」
「我不應該錯信你，這才害了爹爹，害了那麼多無辜的人，慘死在你手下！！」
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從今以後。」
「我顧憶柳，和你歐陽道成，再沒有花前月下！只有你死我活！！」
她話音還沒落，手邊就召喚出了自己的本命靈器，手在長琴上微微一撥，靈力瞬間朝著歐陽道成飛射出去。
她的這點攻擊，當然對歐陽道成造成不了什麼傷害，一揮手，那道靈氣就煙消雲散。
不過歐陽道成的臉色卻也極為難看，「顧憶柳。」
「你確定要與本座為敵？！」
顧憶柳沒有再說話，但表情冷漠已經說明了一切。
蜀山眾人已經做好了殊死一戰的準備，鳳回往前踏出一步，手中靈力聚集，這具身體的本命靈劍已經出現在手中。
但姜落拉住了他。
到底對方已經是魔神，算得上是這個位面的最高戰力。
雖然鳳回的靈魂已經差不多集齊，就算是神格還沒有找回來，打這玩意兒還是不成問題的。
就是這把劍有點問題。
姜落想召出自己的劍，這才反應過來之前把它給小盞當髮釵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小盞的位置，直接把髮釵給召了回來，幻化回長劍的模樣遞給鳳回。
話說，這把劍本來就是鳳回的。
長劍意識到自己在主人的手裡，特別興奮地連續嗡鳴了幾聲，戰意飛速增長。
鳳回執劍，很快跟歐陽道成打在一起。
歐陽道成並沒有跟他交過手，但是，他師父清風老兒都不是他的對手，想必鳳回也並不是什麼難對付的人。
但是他沒想到，這傢伙的修為竟然隱約已經在清風老兒之上！！
特別是他手中的那一把劍，他媽的，這玩意兒看起來也就平平無奇，但是真正對上它的時候，才能察覺到它的恐怖！！
他身上的魔氣對上那把劍，竟然直接被鳳回的劍氣給化開了！！！
什麼東西？！！
如果任由這傢伙發展下去，必得是個禍患。
歐陽道成深吸了一口氣，已經對鳳回起了殺心！
但是這好幾個招式下來，他都拿鳳回沒有絲毫辦法。
歐陽道成眯了眯眼睛，乾脆利落地收勢，退了好幾步：「沒想到，蜀山竟然還藏著你這等人才。」
鳳回淡然地站在他對面，風把他的衣角揚起，吹得獵獵作響，「魔神謬讚。」
「今日我們難分出勝負，清風老兒的葬禮也還需要你去主持，我們下次再戰。」
他說完轉身就帶著魔族眾人離開了，鳳回也沒有想追上去。
蜀山眾人都狠狠地鬆了口氣，紛紛圍上來。
只有顧憶柳，整個人都呆愣愣的。
她從來沒有想過，大師兄的實力竟然已經能跟她爹爹比肩，不應該是說，比爹爹更甚。
爹爹死在了歐陽道成的手裡，而鳳回卻可以和歐陽道成暫時打成平手。
她看著和鳳回在一起的姜落，眼睛裡面的嫉妒更甚。
如果沒有這個女人的話，現在跟大師兄在一起的人，應該是她。
她原本喜歡歐陽，也是仰慕他的實力，如果大師兄早就告訴他們他的實力的話，她也不可能跟歐陽有什麼。
顧憶柳的心裏面各種心思交雜在一起，最後卻只能沉默著嘆了口氣。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她爹爹都已經去世了，而大師兄和姜落的親事是爹爹親手定下來的。
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大師兄發現，姜落那個賤人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他們的婚約輕易也是不可能解除的。
說到底，這些事情，都還是怪她自己。
如果不是她非要任性和歐陽道成在一起，這些事情也根本不可能發生。
如果她當初沒有心軟，在五百年前就殺了歐陽道成的話，她爹爹根本就不可能死。
都怪她。
顧憶柳想起這些事情，就覺得悲痛萬分，在這種情感的影響下，她還短暫地安分了一段時間。
不過，姜落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對她的性格還算是比較了解的。
她晚上的時候，扯了扯旁邊鳳回的被子，問他：「哥哥。」
「你猜你那個小師妹，能消停多久。」
鳳回的師父掌門清風老頭兒死了，他是清風老頭兒的親傳大弟子，修為又是眾人都看到的，清風死了之後，基本上掌門的位置就默認落到了他的身上。
雖然現在情況特殊，強敵在外，沒有舉行掌門印的交接儀式，但是蜀山上上下下的事情都已經落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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