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暗自慶幸終於說明擺脫了,擔憂工作室繼續不下去,只能先等等看。半月余後,又到了月底,算完田龍的薪水常恆一個人坐在工作室看著天花板,感覺後腦有些僵站起來不停走動,走到門口回頭看,有些恍惚,心想等明天他來了再說吧。
立好目的地等待總是感覺很漫長,晚上十點,常恆才從工作室離開,街上早已沒了人,路燈把灰塵都聚在光下,形成一注一注的光束,天很冷。
「100萬沒了,現在連月1萬都沒了,全都沒有了。」常恆邊走邊自嘲
嘆口氣,熱氣和灰塵混合在一起,霧蒙蒙的,伸直胳膊向上舉,後背骨頭髮出咯噔噔的響聲,實在是困了,捂著嘴打哈欠,走進門洗澡,站在水下,由著熱水流過身體的每一寸,腳下打滑緊撐在牆壁上,走出來站在鏡子面前端詳,佇立,低頭俯視著梳妝檯上一堆瓶瓶罐罐。
「這些東西以後就不用了,大夢一場結束了,功名利祿,滄桑不動,骯髒不了,從何來呢?以後洗乾淨就行了。」金靈說
吹乾頭髮,躺在床上,等待進入夢鄉。
清晨對面小區裝修聲五點就開始了,常恆六點躲到工作室,直到上午十一點,田龍拎著早飯才走進來,推開門有些驚訝,常恆看著他笑了笑。
「咱們這個月是不是要想辦法拉點項目了,要不然.......」
「要不然連你的工資都發不出來,走吧,樓下吃午飯吧。」常恆說
「樓下咖啡店好像不開了。」
「那就喝白開水吧。」
「你不是還在他家有充值?」
「沒事,我有他電話。」
樓下新開了一家牛肉焗面,兩人進門坐下。
「我吃招牌,姐你也吃這個吧,前天吃過,味道可以。」
「我吃不了牛羊肉,我要陽春麵好了。」
飯端上桌常恆看著:「哇,你的很大一份唉,確實看著不錯的。」
田龍認同點點頭。
「田龍,你有沒有什麼愛好?」
「我喜歡游泳,打球。」
「游泳我不會,我會桌球,那游泳能有多強?」
「當游泳教練可以的,我十五歲的時候救了三個落水的小孩呢。」
「哦~,那不錯。」
回到工作室,常恆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
「田龍,今天12月1號,你來將近半年,因為一些原因工作室開不下去了,給你補償半月基本工資合計一萬五,你再找個工作吧。」
「啊?」
常恆沒有說話,只是很無奈得看著。
「是那個丌總是吧,文希發的朋友圈昨天在醫院,我問了沒回我。」
「每個人有自己的命運,隨她吧。」
「沒事的,你還會再起來的,這行做不下去,換個行業,換個城市你能力很好的。」
「謝謝你,得是運氣,失是能力,錢我現在轉你,以後就有緣再見了。」
「那這辦公室肯定沒必要再租了,我幫你收拾下吧。」
「不了,東西不多。」
「那.....我走了。」
隨著關門聲,常恆仰起頭,縱有千般不舍也沒有意義,叫快遞退掉電腦,桌椅拉到二手市場,辦公室年底才到期,幾盆花放到樓道,掛上去的壁畫拆下來狠狠心都丟掉,一摞遺留下來的資料翻來覆去看了好久,一張一張撕碎一把揚起,充滿房間,慢慢降落,有些碎屑掉到頭髮上,常恆覺得心裡好像輕鬆了一點,看著滿地的紙屑心裡把過往都回放一遍實在不捨得掃。
出門,八點,樓下飯店全都關門,回到公寓叫了水煮魚,放在面沒有胃口,桌上的開心果一個一個都裂開著,拿起一顆放進嘴裡,嗑開,然後用力向上吐殼,一顆兩顆三顆,開心果殼占據了桌子,椅子,地面,甚至床和沙發上,直到臉上也鋪滿了殼,一個掉到眼睛上,終於回過味來。
抬手一把抹掉堅果殼,仔細一看,一罐都吃沒了,也不覺得餓不覺得飽,看著滿地的殼,拿過拖把平靜打掃,十二點,午夜,左邊的商k載歌載舞。寂夜之下,被風送來的聲音格外清晰。
常恆摸著病變的小腿感慨:「我不能熬夜,人家邊熬夜邊抽菸喝酒,照樣沒事。」
「休息一周和醫院聯繫下住趟院吧。」金靈說
銀屑病從中醫講屬於血燥血熱引起,雖不明病因,但可以吃涼血祛邪的藥調理,或者還可以打靶向針,常恆覺得不嚴重還不到打針的地步,只能花點時間去老家住院物理保守控制,希望有一天無論什麼人,可以明確銀屑病的病因。
定好三天後的機票,決定空閒的這兩天去哪裡轉轉,站在鏡子面前金靈說:「常恆啊,這是最後一次化妝了,以後要隱於人群,不差不好才是生存之道。」
點點頭抬手掬著自己臉,若不是生活強制賦予的滄桑,這個鏡中人,臉圓圓的,笑起來可愛極了。
關掉電腦,走在漣州的街上,漫無目的轉悠,一切都是陌生的,新奇的,沒有過節,沒有利益,沒有牽絆。
這種感覺如此輕鬆,輕快,甚至有些慶幸和得意。
道上車水馬龍,殘影交錯,常恆踏足早市,瘦肉丸,小肉餛飩,煎餅,紅糖麻糍,青雲糕點,鴨舌,糯米飯,魚丸,食餅筒,琳琅滿目,應接不暇。
忘記繁忙,應酬,自欺欺人,這一天是舒暢開心。
回到酒店開機只看了時間,稍微休息片刻,起床又到了晚市,時近八點,街道上已經沒多少人了,這是一座沒有像元洲一樣夜生活豐富的城市,路邊阿公賣的米餅看著不錯,吃了點坐在樵江溪畔看波光漣漣,寒風呼來,似是在催促常恆早早休息。
手機丟床上,洗澡睡覺,睜眼已經是早上八點,她已經好久沒有睡過這麼安心的覺了,連夢都沒有,太爽。
洗漱,昨天去了西城今天去東城逛逛,計劃明天就回去,下午飛機回乾流。這樣想著,刷完牙已經下樓了,身旁一輛黑色的汽車駛過,常恆覺得車牌有些眼熟,實在想不起來,坐到灌湯包門口要了兩籠,吃完用手拍拍自己的臉,心想:「果然好心情才是最大的美容劑。」
心裡正高興著,手機想起,心想:誰啊,我都關機了,關門了還找我。
低頭一看,心中微微波動:「是他?」
「你在哪?」
「我在漣州。」
「還真是你,我就說怎麼會有這麼像的人,你什麼時候來的?」趙啟哲說
「我昨天剛過來,嗯?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來出差,來一月了。」
「呦,那看來我午飯和晚飯不用花錢了呢。」
「中午你自己吃,晚上我請你,今天開完會都下午兩點了。「
「那不行,我餓壞了你賠不起。」
「你呀。」
掃單車,順著樵江騎行,閉上眼想像著這是盛夏的茂林,睜開眼是深冬的骨幹,好在早上無風,每一幕每一幀都是新鮮的,都是視覺新的衝擊,新的閱歷,眼睛喜歡,心更喜歡,喜新厭舊的愉悅在這一刻縱享萬丈。
早上吃太多,中午並不是很餓,直到趙啟哲電話打來,常恆還在江邊。
車停了下來,趙啟哲坐在常恆身邊:「你吃了什麼?」
常恆斜眼看著趙啟哲微笑中透著中二和神秘:「這位先生,請跟著我的手指的方向看。」
江面靜如死水,常恆在空中划過一個半圓接著說:「看到沒,我中午吃的天地精華啊!」
趙啟哲悶著頭笑出聲:「行了,走帶你吃糖醋魚,這邊人都是甜口。」
「算你識相。」
「你這兩天都沒看手機?」
「我好不容易給自己放個假的,像我這種優秀的女強人怎麼能自己幹活呢,活要讓別人干吶。」
常恆打開手機一看一條驗證消息:「咳咳,那個,這是工作號,不小心的...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重新編個瞎話說給我聽。」
「朋友之間的信任呢?一點都不相信我?」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說的好像你養我了一樣。」
話一出口,常恆立馬意識到不對,趕緊著補:「快到了沒,都三點了,晚上還吃不吃了。」
趙啟哲笑而不語,魚端上桌,常恆像個頑皮又冒失的孩子,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把曾經沒有在邢宇那裡展現的頑皮與鬧騰都在趙啟哲面前任性妄為,或許是在補償,把原本的遺憾補償給很像的人當做是其本身。
飯後趙啟哲去開會,常恆坐在江邊發呆,總要思考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冥冥之中斷不掉的緣分,就像邢宇還在一樣,但終究是兩個內在不同的人。
女人就是這樣,不想工作了就開始想愛情,總不會讓自己孤獨和閒著,常恆也不例外,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
「走啦,吃晚飯了,在這修煉呢,練出真氣沒有?」趙啟哲說
「你再皮一個?」
「起來,走啦,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在酒店呆著,樵江能有什麼好風景。」
常恆站起身傲嬌抬頭:「哼,管我?」
樵江在灰夜裡星光點點,由北向南,路過和林橋,常恆一路看著窗外:「漣州景致不錯,江南溫婉,寒氣襲人,你倒是變白了不少。」
趙啟哲笑笑不說話。
「給你說話呢,你笑什麼呢你。」
「沒笑什麼,沒笑什麼。」
氣氛開始暖和起來,常恆也笑了,留駐在曖昧之中兩人都在尋找下一句話,突然手機響起,等趙啟哲講完,常恆知趣說:「停車,你去工作,我去吃點紅糖糍粑。」
「那你明天回去嗎?明天我送你吧,晚上加完班估計十點多了。」
「不用啦,我後天回去。」
「好,現在送你回酒店。」
剛進門酒店通知線路在檢修,房間沒電,送早餐券,在大廳稍等。
常恆坐下翻開紅樓品讀起來,每次讀到這本書只想讀前後,不想讀中間,大夢一場,正在感慨,電來了,進門突然像被注射了安眠劑,側臥在床,困意衝來,被子只蓋了腿,就睡著了。突然眼前一亮,一片雪地,最熟悉的身影正在那裡堆雪人,常恆走過去,邢宇回過頭:「看,像你不,短髮,圓臉,懵懵的。」
常恆欣喜的說不話來嘴裡不停的呢喃:「邢宇,邢宇,真的是你。」
「傻啦,今天不是咱們一起出來的嘛。」
「一起出來?」
「對啊,我昨天到申市的,你不是說想把當年的雪人再堆一遍嗎?」
淚珠一串一串往下掉,抬起手又放下,邢宇不解左看看右看看:「你這是怎麼了,去交完報告回來怎麼變化這麼大,想起什麼傷心的事了,不哭了,下午去吃披薩吧。」
常恆又是點頭又是搖頭,邢宇伸手拉著常恆的手:「看,上次給你錄視頻的時候頭髮的地方總是捏不好,今天一下就捏好了。」
說著從身後抱著常恆推到雪人上,常恆啊的一聲驚醒,手放在胸口感到滲骨寒涼,身臨其境般的感覺,起身走進浴室立馬泡熱水澡。
金靈安撫道:「是個夢,是個夢,放輕鬆,或者說在平行世界,實際上我們是在一起了。」
想到這常恆嘆口氣吹乾頭髮包著被子慢慢又進入夢鄉,夢續上了,這次常恆站在雪人旁邊,邢宇牽著一個女孩走過來看見常恆很驚訝:「是你。」
常恆點點頭:「我在這裡等你。」
「哦,你一向還好嗎?這是我女朋友。「
「那我是什麼?」
「我們不是很早就分手了嗎?你提的。」
「我們剛才還在堆雪人,你轉身就和別人在一起了。」
女孩攔了一下頭髮,常恆覺得很臉熟。邢宇攥緊女孩的手:「我們已經分手了。」
再次驚醒,猛的反應過來,夢裡那個女孩正是最後看過的空間裡那張照片,左手捂著胸口,心跳的很快。夢太真實了,常恆趕忙打開燈,拉開窗簾,抱著被子蜷縮在床上腦中不停回想邢宇冰冷的話:「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常恆捂著疼,金靈站起來:「怎麼會突然這樣,夢境真實的就像進入了異空間,心太痛了。」
抓起桌上的礦泉水咕咕往下灌,開著窗,寒氣很快進來,房間裡安靜下來,常恆的心慢慢平靜了,放平呼吸,但發現心裡異常空乏,像缺了什麼一樣。
手機亮了,是趙啟哲的消息:「睡了嗎?帶你吃夜宵。」
看著時間提示已經九點半,坐上車,趙啟哲問:「想吃什麼?」
「不餓,我們去樵江邊吹吹風吧。」
趙啟哲委屈著臉:「我到現在連水都沒喝呢。」
「那去吃東西。」
青汁豆腐,白灼菜心,炭燒鱸魚,糖醋鴨爪,紅糖糍粑,趙啟哲捧著米飯不顧形象大口吃飯,常恆看著不由得笑了。
金靈卻說:「你現在看像嗎,和剛才的人像嗎?」
看著趙啟哲吃的差不多了,常恆雙手捧著臉:「工作忙成這樣,也是不容易。」
趙啟哲認同點頭。
「天天都這樣嗎?」
「沒有,就最近忙。」
「哦,我有個事想和你說。」
趙啟哲警惕停頓抬頭:「先說好事還是壞事。」
「我們之間又沒有利益,哪來的壞事。」
常恆抿著嘴低下頭,再抬頭時眼神里傲嬌,調皮和玩鬧都沒有了,添上真誠,忐忑期待和擔憂,靜靜的看著。
常恆咬著嘴唇:「要不,我們在一起吧。」
說完聚精會神的看著趙啟哲深怕錯過一絲答案,趙啟哲眼神閃過一絲欣喜添上疑慮緊接著變成了看透一切的玩味:「你.....發生什麼事了?「
常恆沒有說話。
「真心的?」趙啟哲說
「跟我開玩笑呢?」
「我認真的。」
「你看上我什麼了?」
「喜歡你帶給我的輕鬆感和對待生活頗有的固執。」常恆說
「還是做朋友吧,不想以後連朋友都做不了。」
常恆不大的眼睛睜得溜圓:「你說什麼?」
「沒聽清?我給你重複一遍。」
「不,不,不用,我聽清了。」
胳膊撐在桌上,手杵著頭。趙啟哲率先起身去付錢,常恆跟著走出飯店,停住腳:「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送你回酒店。」
「不必了,我叫個車吧,你累一天了。」
「你正常狀態的時候真讓人心安。」
「我覺得人有時候糊塗些會過得更開心更自在。」
「常大師不考個教資真是可惜你的天賦。」
「你這些年,內涵陰陽的水平真是與時俱進。」
「好了,還是送你回去。」
道路兩旁沒有人,月色與路燈交織中只有一輛車在行駛,常恆忍不住說:
「你看,今晚的月色和我們初識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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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鎮》五十九章:月色似你我初識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