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8章 猶如泡影般的夢
在妖精國不列顛異聞帶的邊界上，停靠著一艘誰都沒有發現的艦船。
此行，迦勒底一行撤退的最終目的地，就是這艘艦船。
一如黎格所想那般，迦勒底既然能夠來到這不列顛異聞帶，自然有他們的方法。
這艦船就是迦勒底的坐騎，能夠自由穿梭於泛人類史及異聞帶之間，甚至配置有靈子轉移系統，能夠進入特異點，是迦勒底行動至今的路途上決不可或缺的重要夥伴。
它就是次元邊界鑽孔艦——【storm border】。
在不列顛全境都遭到詛咒污染，到處都是烈火及摩爾斯的狀況下，迦勒底唯一的安全去處就是這兒。
只有登上了這艘次元邊界鑽孔艦，他們才能擺脫受到污染的大地及無窮無盡的摩爾斯，飛上天空。
到那時，不管是脫離不列顛前往泛人類史，還是從空中趕回卡美洛，去接應黎格，都會變得比較輕鬆。
於是，一開始組織撤退，瑪修和達·芬奇立即聯繫了次元邊界鑽孔艦，讓迦勒底的留守人員們啟動艦船，往她們這邊趕來。
眾人則是一邊站一邊退，還去救援身處於戰場上的聯盟軍，將圓桌中的人類及北方妖精們都帶走。
阿爾托莉雅也抱著摩根，跟在眾人的身後，一邊為眾人施加附魔，一邊保護落下神壇的女王陛下。
然而，某一刻里，她的耳中響起了一個聲音。
「放我下來。」
這是來自她懷中的聲音。
「你、你醒了？」
阿爾托莉雅停下了腳步，下意識的往懷中看去。
在那裡，原本陷入沉睡的女王確實已經甦醒，睜開了一對宛如寒冬般冷冽的眼睛。
她的臉色雖然還是有些不太好看，但卻並沒有除此之外的異常。
「毒已經被那個男人解開了，傷勢也被他治好了，既然如此，為何我不能醒來？」
摩根掙脫了阿爾托莉雅的懷抱，獨自落在地上。
「啪！」
或許是動作過大，摩根頭上的王冠滑落了下來，掉落在地上，發出脆響。
摩根本打算伸手去接，可伸手的動作做到一半，她便自己停了下來了。
環視了一眼四周，入眼的一切要麼是熊熊燃燒的火焰的紅色，要麼是不斷聚集而來的摩爾斯形成的黑色，除此之外再無半分不列顛本來該有的模樣。
因為聚集而來的摩爾斯越來越多，此時帕西瓦爾、加雷斯、瑪修、藤丸立香及諾克娜蕾等人都無暇關注身後，正和妖精及人類們組成的聯盟軍抵抗著來襲的摩爾斯，戰況非常膠著。
達·芬奇也操控著機械臂攜帶著失去意識的巴格斯特及哈貝特洛特，時不時的發射幾枚導彈轟炸進密密麻麻的摩爾斯群里，同樣無暇關注身後。
因此，沒有人發現摩根已經醒了，更沒有人發現阿爾托莉雅已經停了下來。
摩根看著這副光景，在阿爾托莉雅吃驚的神情中，臉上首次浮現出明顯的濃郁情感。
那種情感，叫做悲傷。
「你」
阿爾托莉雅一下子便明白了摩根為何會如此，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了。
「我還沒有落魄到需要你來操心我的情緒，阿爾托莉雅。」摩根似乎看穿了阿爾托莉雅的內心所想，聲音變得冷漠了下來，道：「成王敗寇，既然我已經輸了，那不列顛淪落至此，我也只能接受。」
摩根收斂起了悲傷的表情，像是已經調整好了情緒一般。
可數千年來的執念，哪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呢？
摩根內心涌動的情緒，究竟何時才能真正恢復平靜，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但她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摩根便轉過身，無聲的離開了這裡。
「你要去哪？」
阿爾托莉雅見狀，趕忙跟了上去。
摩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更沒有回頭去看阿爾托莉雅，只是冷漠的說了另外一個話題。
「那個男人去迎戰科爾努諾斯了吧？」
聞言，阿爾托莉雅怔了一怔，緊接著默默的點了點頭。
摩根沒有為此感到奇怪，淡淡的出聲。
「那那邊就交給他吧，我去解決另外一個。」
此話一出，阿爾托莉雅的腳步頓時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滯。
摩根沒有在意阿爾托莉雅的反應，像是有所感應一樣，很快便脫離了大部隊，獨自一人走向了遠方。
阿爾托莉雅看了一眼摩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身後的同伴們，半響後咬了咬牙，跟上了摩根。
「阿爾托莉雅！」
貌似終於有人察覺到了阿爾托莉雅的離去，可阿爾托莉雅並沒有理會身後傳來的驚呼，快步跟上了摩根。
她大概能夠猜到，摩根打算幹什麼。
既然如此，那她也有必要過去一趟。
這裡是離卡美洛有一段距離的一座高山。
高山上，山頂的位置，一道身影迎風而立著，眺望向遠方。
「轟——」
震動天地的轟鳴聲自其眺望的方向上傳來，隱隱的還有衝擊波形成的氣浪似狂風般洶湧襲開，吹到了他所在的位置上，讓他全身衣物都被吹動起來。
「區區一介人類，居然能夠在單槍匹馬的狀況下與化身為咒之災厄的古老神明戰至如此程度」
迎風而立的奈落之蟲施施然的說著這樣的話，臉上浮現出一個諷刺似的笑容來。
「這簡直就像是在做夢，你們不這麼覺得嗎？」
在這人的身後，一方空間如鏡子般變得透明，又如水面般泛動起陣陣漣漪，讓兩道相似的身影一同出現。
正是使用【合鏡】穿透空間而來的摩根及阿爾托莉雅。
摩根沒有再戴王冠，手中卻依舊握著黑槍，眼神冷冽。
阿爾托莉雅同樣握著選定之杖，看著自己前方那迎風而立的身影，眼神多少顯得有些複雜。
「奧伯龍」
阿爾托莉雅低聲喚出了對方的名諱。
「奧伯龍·伏提庚，你應該這樣稱呼我才對，阿爾托莉雅。」
奧伯龍轉過身來，注視向阿爾托莉雅，臉上掛滿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你這樣子，你應該和黎格·布里豪特一樣，早就懷疑我的身份了吧？」奧伯龍像是敗給了阿爾托莉雅似的，道：「虧我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呢，果然，面對【妖精眼】這種不可理喻的東西，再好的偽裝都不可能毫無破綻的一直做下去呢。」
「我也只是懷疑而已。」阿爾托莉雅沉聲說道：「雖然有我在的場合里，你一直都有在注意要說真話，可你那些真話有時候「聽起來就很假」的樣子。」
有些話，就算它不是假的，卻也不一定是真的。
在有阿爾托莉雅在場的場合時，奧伯龍就經常會像這樣，說一些不是謊言，卻也不是真話的話。
阿爾托莉雅雖然沒有聽出奧伯龍在說謊，但這種模擬兩可的發言，對於對惡意很敏感的阿爾托莉雅來說，還是相當不自然的。
所以，雖然不像黎格那樣，一開始就知道奧伯龍的底細，可長時間相處下來，阿爾托莉雅還是發現了一些端倪。
當然，也僅是一些端倪而已，讓阿爾托莉雅感到有些疑惑，卻不至於會讓她懷疑奧伯龍。
真正讓阿爾托莉雅開始懷疑奧伯龍的時候，乃是黎格再次回歸，並選擇向所有人坦白不列顛的隱秘的時候。
「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有意無意的在避開黎格，避開我，不想和我們過多接觸。」阿爾托莉雅緊盯著奧伯龍，道：「可你又一直在暗中關注著黎格，關注著我，似乎很想知道他會不會跟我說些什麼不該說的東西。」
因為對惡意很敏感，又有著【妖精眼】這種能力，阿爾托莉雅才能發現奧伯龍的這些心理變化。
「現在看來，你果然不是真的想幫助我們呢，奧伯龍。」
面對阿爾托莉雅的這句話，奧伯龍是搖了搖頭，進行了反駁。
「不，我真是想幫你們。」奧伯龍瞥了一眼旁邊散發著冷冽殺氣的摩根，譏笑道：「至少，在打倒摩根這一目的上，我們是一致的。」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我又怎麼可能會不去真心的幫助你們呢？」
「不幫你們打倒摩根，或者說你們不幫我打倒摩根的話，那我可就頭疼了。」
奧伯龍臉上的譏笑顯得越來越濃郁，以至於看上去有點像是在自嘲了。
「就是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這個世界之外的怪物介入到這場戰爭里來，導致出現了那麼多的意外。」
奧伯龍口中的「世界之外的怪物」究竟是誰，摩根和阿爾托莉雅都沒有問。
因為沒必要。
奧伯龍能夠發現的事，她們倆人又怎麼可能會沒有發現呢？
黎格一直以來的表現雖然顯得特別的神秘，卻又分外坦蕩，從來沒有想過可以隱瞞，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說得那麼清楚而已。
在這樣的情況下，作為天生擁有著【妖精眼】的樂園妖精，曾經的救世主梣以及現今的救世主阿爾托莉雅又怎麼可能沒有猜想到什麼呢？
也許，她們早就隱隱有所猜到了，猜到黎格不是這個異聞帶，也不是泛人類史，而是來自別的世界的人。
無論是精明善謀略的摩根，還是看似不靠譜實則內心很敏感很麻煩的阿爾托莉雅，都對黎格的來歷有所推測。
只是，那在這一刻里，已經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伏提庚，不列顛自身產生的自毀欲望，終末裝置的化身。」摩根冷冷的道：「你的存在本身才是導致不列顛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的源頭，必須剷除你才行。」
聽到這話，奧伯龍都笑了。
「黎格·布里豪特將一切都告訴你了吧？怪不得你會來到這裡啊！」
奧伯龍說對了。
奧伯龍的事情，黎格其實早就告訴摩根了。
不，說早有點不對，黎格是在開戰的前一夜，也就是昨天晚上的時候才將這事告訴摩根的。
他可不想到了最後，摩根還被隱藏在暗中的老陰逼給陰了，於是便給她提了一嘴。
黎格自己也沒有想到，摩根對這件事上了心，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一直在用魔術偵測，意圖找到奧伯龍。
她對不列顛太在意了，既然從黎格的口中得知了「奧伯龍·伏提庚」的存在，那自然是不可能放過這個處心積慮的想要毀滅不列顛的人物。
可惜，摩根一直沒有找到奧伯龍，這隻蟲子太能藏了，也太能偽裝了，即使是黎格來找都不一定能夠找到刻意躲起來的他。
直到不久前，奧伯龍出手襲擊了風、土、翅三大氏族的氏族長，並將他們帶到大洞穴這邊，現出了一點蹤跡，摩根才和黎格一樣，找到了他。
而找到奧伯龍以後，想再找到他一次，對摩根而言就不太難了。
單論魔術（魔法）方面的能力，摩根比黎格還強，想找到已經確認了行蹤的奧伯龍，那是再簡單不過。
奧伯龍不對此感到驚訝，可還是想嘲笑。
「你的不列顛已經完蛋了，女王陛下，都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想對付我嗎？」奧伯龍極其諷刺的道：「好好的樂園妖精，居然變成了這種垃圾場的維護者，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做出這種事，你的腦袋真的沒有問題吧？」
「說到底，你自己都已經說了，我是不列顛自毀欲望的化身，換言之就是不列顛自身也想毀滅。」
「這你還要對付我？就算妖精的腦迴路和正常搭不上邊，你也是其中最讓人無法理解的啊。」
奧伯龍毫不客氣的諷刺，讓摩根陷入了沉默。
良久，摩根才出聲。
「這是我最後為這個不列顛做的事。」
此言此語，令奧伯龍都想咋舌了。
突然，阿爾托莉雅開口了。
「你就是梅林吧？奧伯龍？」
聽到這句話，奧伯龍不再出聲了。
「我明白了。」
阿爾托莉雅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堅定的表情。
「來決一勝負吧，奧伯龍·伏提庚。」
阿爾托莉雅領悟到了，這才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最終一戰。
這一次，不是因為使命，更不是因為想要拯救什麼，而是為了自己。
察覺到阿爾托莉雅的心意，奧伯龍臉上浮現出充滿惡意的笑容。
「好啊，來吧。」
「你們那猶如泡影般的夢，就讓我來摧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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