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還有時間，吳斯來到一張空床床頭。
看得出來，領導確實很重視這裡。
獨立循環的空氣層流系統。
配置齊全的床頭吊塔，自帶電源、空氣和氧氣插槽。
可多角度變換體位的電動護理床，每張床旁都配有一台公務電腦，可以隨時在床旁開醫囑、記錄病程……
所有設備都是嶄新的。
算上多功能監護儀，吳斯估算了一下，這樣一個配置齊全的床單元，造價起碼也要70萬往上。
這還不算科里要用到的呼吸機等其他設備。
這樣的床單元，這裡有十張……看布局，以後根據需要至少還可以再擴張2倍以上。
「嘖嘖嘖，壕無人性啊……」吳斯忍不住低聲吐槽了一句，不想旁邊突然有人輕笑出聲，嚇了他一跳。
「呵呵，好鋼用在刀刃上，總比某些人吃喝宴請花掉了好。所以持刀的人，可要用好這把刀啊。」聲音有些蒼老，有些超脫。
愕然回頭，看見了一個眯縫著眼，顯得精神矍鑠的老人，正朝自己和善笑著。
「這位老……老大爺，您好。」本來聽見剛剛的話，吳斯想叫老師來著，順便請教一些問題。
但視線往下，看見老人的裝束，他立刻就改口了。
能出現在這裡肯定是工作人員，這老頭卻沒穿工作服，只穿著一件「痛衫」，上面印著蕾姆的高清大圖。
如果只是這樣倒沒什麼，自己也喜歡蕾姆，沒準還能以此為契機聊一聊。
但圖上的蕾姆是比基尼裝束，還擺出了m字造型，懂得都懂。
再看老頭手上，拿的也不是聽診器，而是非常能引發某些生理現象的「攝影作品集」。
……對老人產生的尊敬瞬間破滅。
「什麼老大爺！這是咱們王主任。」一把悅耳的女聲響起，軟糯甜美。
可是扭過頭，好聲音的主人卻又讓吳斯大跌眼鏡。
80年代流行的雙股麻花辮，厚底螺旋紋的圓眼鏡，雙頰還有幾顆小雀斑，臉也黑黑黃黃的。
就差沒把「土包子」三個字放大了貼在腦門上。
個子倒是不矮，只比一米八二的吳斯低了一個頭。
直上直下毫無曲線可言的身材，絕對不止是因為白大褂的遮擋。
「你好，我叫吳斯，今天來報道，這位是……王主任？咱們科主任？」
自己只是覺得可惜了美妙的嗓音，卻絕沒因此瞧不起別人，畢竟也沒打算和人家談戀愛不是？
可沒想到這女孩聽見吳斯的聲音，反倒變得語氣不善，臉上還帶著莫名的紅暈和怒意。
「你！」女孩似乎在猶豫什麼，頓了一下又道，「你怎麼能叫王主任老大爺呢？還不快道歉！」
？
這姑娘怎麼回事？吃槍藥了？
不叫老大爺難道叫老婆婆？
不過也就想想而已，吳斯還不至於跟小姑娘斤斤計較，況且他現在也知道了，這個看上去極不正經的老頭竟然就是自己的主任。
王主任笑眯眯地擺擺手：「老大爺就挺好，其實叫老王更好。放心，我不住你家隔壁。」
吳斯：「……」
麻花辮：「……」
之後在麻花辮——穆靈妍的介紹下，吳斯才知道，這個看著極不正經的老頭，竟然還是滄海市的一代傳奇。
五一勞動獎章、國家級突出貢獻專家、學術技術帶頭人、先進工作者、享受國務院津貼……
王老當年榮譽已經拿到手軟了，據說還在國際交流上狠狠長了國內醫療界的士氣。
當年提起王傳生教授，絕對是廣大醫學生的偶像，吳斯當然也不例外。
此時偶像近在眼前，自己心情卻相當複雜……
這老頭不會是冒名頂替的吧。
「小吳啊，你的事情我聽說了，icu暫時就咱們三個人，小穆上科住院。我歲數大了，夜班實在盯不住了。」王老說話倒是沒什麼架子，笑眯眯的很和善，「你嘛，暫時辛苦一點，兩天值一個班。你經驗比小穆豐富，醫療上以你為主導，能行嗎？」
「沒問題。」
男人怎麼能說自己不行呢？兩天一個24的班自己也不是沒上過，再說現在這個「超自然醫院」不是也沒什麼病人嗎？
鈴鈴鈴——
正說著，科里的電話響了，護士姐姐接起來簡單對答幾句後：「急診搶救室急會診！說是要收病人。」
我去……開光嘴啊。
王老匆匆趕去會診，護士們也忙碌起來去備床了。
吳斯和穆靈妍反而進入了短暫而詭異的獨處狀態。
這小姑娘從剛剛就對自己抱有敵意，可他也沒說啥呀，不就覺得聲音和外貌搭配的有點殘念嗎？
又沒說出來，她還會讀心不成。
「你工作幾年了？」聲音雖然好聽，語氣卻冷硬的像塊磚。
看她年紀，恐怕剛畢業沒多久，對自己這個前輩卻一點尊重都沒有。
「四年。」吳斯語氣也冷淡了下來，脾氣再好也有個限度，這丫頭簡直莫名其妙。
「哪畢業的？」
「你擱這查戶口呢？」
外表不好不是你的錯，脾氣也這麼臭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穆靈妍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一時沒再吭聲。
但馬上這丫頭又開始了：「王老說你經驗豐富，醫療上以你為主導。我不知你經驗有多豐富，但想讓我聽你的，就以真本事說話。」
幼稚。
不可理喻。
趕緊調個新人進來吧，想到自己以後每天都要和她共事，吳斯腦瓜嗡嗡的。
「病人來啦！」
終於，吳斯被解救了出來，病人被急診科的護士推著床送了進來，王老也跟著回來了。
隨行的還有護送病人上來的急診科醫生。
「你就是吳醫生吧，這老人病情很重，送來時已經神志不清了。」這醫生擦著汗，一臉的焦急，看看吳斯，「喘息很嚴重，面罩吸氧，流量已經開到6升了，血氧還是不見好轉。」
再看送來的老人，雙眼緊閉，面色發白，氣喘吁吁，嘴唇已經變成紫色，應該是開始出現呼吸衰竭了。
忽然吳斯一愣，怎麼竟然是他？
「患者病危，我擔心一旦多臟器功能衰竭，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了，我們急診是束手無策了，只好把他送到你們icu闖一把了。」急診醫生的聲音響起，吳斯回過神來。
他點點頭，正色道：「放心吧，我們會盡力的。」
護士們搭著患者過床，自己第一時間來到床旁準備查體。
瞥了眼穆靈妍，這丫頭竟然也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不再盯著自己。
公私分明，至少不是無藥可救。
吳斯總算對她改觀了一點點，但也只有一點點。
接好心電監護、血氧飽和度指脈儀、無創血壓監測，護士們暫時撤了下來。
病人的狀況確實很差。
心率110次/分，偶發心律失常，一會兒要查心電圖確認一下。
血氧飽和度78%，看波形末梢灌注也不好，呼吸衰竭是跑不了的。
同時不除外合併休克、心力衰竭、肺栓塞、肺感染等可能性，要複查血氣和心功能進一步甄別。
血壓78/46mmhg，如果化驗也支持的話，那病人確實已經休克了！
「先戴上無創呼吸機，科里有間羥胺嗎？16毫升生理鹽水、9毫升間羥胺，配成25毫升溶液，靜脈微量泵入。再抽個血氣分析。」
看著監護，吳斯一邊快速提取信息，在腦海中逐步建立診療思路，一邊下達口頭醫囑，優先解決患者目前最緊急的問題。
患者越是病情危重，作為醫生越要保持冷靜。
看到吳斯的從容應對，王老原本凝重的神情，終於也放鬆下來，又恢復那副笑眯眯的模樣。
穆靈妍也沒再搗亂，厚片眼鏡反著光，不知在想什麼。
第10章 病人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