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訓練，伊斯梅爾·卡馬拉準備回更衣室，卻被胡萊叫住：
「伊斯梅爾，稍微等一下。」
卡馬拉回頭看著他：「有事兒嗎，胡？」
「呃，實際上……是皮特想和你聊聊。」
卡馬拉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威廉士，想到自己吃過他請的飯，沒好意思直接走掉，就留了下來。
當訓練場上沒有其他人之後，威廉士才對卡馬拉說道：「伊斯梅爾，我和胡……我們每個人都遇到過狀態起伏不定的時候。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也別太往心裡去，慢慢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我也非常希望能夠幫助到你。」
這次胡萊在翻譯的時候沒有自由發揮，而是老老實實把威廉士的話翻譯給了卡馬拉聽。
但後者聽完之後卻苦笑著搖頭：「我很謝謝你，皮特。但我的問題你可能幫不到什麼忙。」
胡萊聽完卡馬拉的話之後，沒有翻譯給威廉士，而是撇嘴：「這有什麼幫不上的？」
卡馬拉好奇又意外地望向胡萊：「你能幫我？」
對於胡萊，卡馬拉還是有幾分服氣的，畢竟人家的實力在那兒擺著呢。所以他在胡萊面前保持了足夠的耐心和尊重。
卡馬拉的足球世界特別單純——誰對我好，我對誰好，誰對我好還有實力，我不僅對他好，我還尊重他。
現階段，胡萊完美符合他心中的這個評判標準。
「不就是你第一輪表現太出色了，接下來對手都針對你嗎？再加上英超的身體對抗尺度太大，很多時候主裁判都不吹犯規的，所以你被撞翻在地那都是白挨。」胡萊撇嘴說道。「因為被人這麼針對了，你沒辦法正常發揮，當然拿不出什麼像樣的表現來咯。」
卡馬拉聽到胡萊這麼說，愣了一下，然後跟著點頭。
他沒想到胡萊還真注意到了他的情況。
「我給你說，你小子就是太老實了。人家把你鏟翻了，你二話不說爬起來就要和對方繼續干……你說就你這麼龍精虎猛的樣子，哪個主裁判會認為對方是犯規啊？」胡萊繼續說道。「英超的尺度你也知道了，你怎麼還那麼莽？」
聽到胡萊這麼說，卡馬拉陷入了一陣沉思，沒說出話來。
「胡，你們兩個又在說什麼呢？」皮特·威廉士聽不懂法語，看著胡萊和卡馬拉兩個人竟然就這麼聊上了，把他撇在一邊，一頭霧水的看著兩個人。現在卡馬拉不說話，他終於能夠插上嘴了。
「哦，我在幫他解決問題。」
「你？怎麼解決的？」
胡萊正要回答威廉士，旁邊的卡馬拉突然出聲了，他拍了一下巴掌：「我明白了，我要學會假摔！」
胡萊猛翻白眼：「假什麼摔！什麼假摔！你成天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啊？能想點好的不？」
卡馬拉被胡萊劈頭蓋臉一通訓，只好委屈地攤開手：「你不就是那個意思嗎，胡？」
「哪個意思啊？誰是那個意思！」胡萊嚴肅地駁斥道，「我是說你要學會合理利用規則保護自己。是保護，而不是假摔。」
卡馬拉眨眨眼：「這有什麼區別嗎？」
「區別？當然，小伙子，我給你說，這裡面區別可大啦！」胡萊說著就拉住一臉懵逼的威廉士：「皮特，你來和我配合示範一下。」
「示範什麼？」
「示範如何自我保護。一會兒你防守我，對我下鏟。」
威廉士反問他：「你確定？」
「確定。」胡萊點頭。
「那好吧……」
胡萊扭頭對卡馬拉說：「你看好了啊，我告訴你什麼是假摔和自我保護的區別。」
接著他向威廉士示意：「來吧！」
為了逼真，他還專門找了個足球來帶，然後威廉士從側面鏟過來。
就在威廉士要鏟到足球的時候，胡萊把足球捅走。同時他剛剛捅走足球腳後跟就被威廉士的腳蹭到了。
「啊！」
胡萊慘呼一聲，撲倒在地。
威廉士立刻緊張起來，他翻身爬起：「胡你沒事兒吧？」
胡萊卻向他擺手，然後翻身坐起，仰頭看著卡馬拉：「這是自我保護。」
他又對威廉士說：「我們再來一次。」
威廉士一頭霧水，沒搞明白胡萊想要幹什麼，但還是照做了。
這次胡萊讓他正面防守，而自己則帶著球殺上來。
在威廉士伸腿想要斷球的時候，胡萊把足球趟出去老遠，接著在威廉士嘗試收腳的時候，他就突然慘叫一聲，往地上一滾，抱住腳踝翻騰了兩周半。
「呃……」威廉士先是一愣，接著高舉雙手，像個法國人那樣大喊：「我可沒碰到你！」
之前還躺在地上抱著腳踝翻滾表情痛苦的胡萊，聽見威廉士這句話，立刻就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對發呆的卡馬拉說：「看到沒？這才是假摔！皮特沒碰到我，我摔了，是假摔。」
他指著威廉士。
「而剛才皮特確實碰到了我，雖然只是蹭了一下，但是在高速帶球跑動中，蹭一下也足夠改變我的平衡，讓我倒地了。不管是我主動還是被動倒地，那都是出於自我保護的目的。所以是自我保護。」
卡馬拉盯著胡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威廉士則終於看明白了，他責問胡萊：「你怎麼能教他假摔呢？！」
胡萊不滿道：「什麼假摔？都說了，自我保護，自我保護。對方侵犯了我，我為了避免更嚴重的傷害，選擇倒地避讓，這難道還有錯嗎？」
隨後他不理會在一邊嚷嚷的威廉士，對卡馬拉說道：「自我保護的目的不是為了陷害對方球員，而是為了保護自己。你這種踢球風格的球員，在球場上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如果你每次被人踢了，都是老老實實一聲不吭，那麼裁判就會認為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的對手也會因此而變本加厲。如果你不想以後一到比賽對方就朝著你腳踝踢，那你最好就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好惹的……這種『不好惹』不僅包括勇氣，也包括一些……狡猾。」
威廉士聽到胡萊長篇大論，生怕胡萊在給卡馬拉洗腦，連忙拽住胡萊：「你給我翻譯，胡，讓我來給他說。你不要給我亂翻譯……」
「我什麼時候亂翻譯過了？」胡萊抗議道。「你這是質疑我一個專業翻譯的自我修養！」
威廉士不和胡萊廢話，他拉著胡萊，很誠懇地對卡馬拉說：「伊斯梅爾，我接下來的話你可能不愛聽，但這是我認真考慮過之後必須要說給你聽的。因為我相信這對你有好處。」
說到這裡他扭頭看向胡萊，在他目光炯炯的注視下，胡萊只好把威廉士的話一五一十翻譯給卡馬拉聽。
通過這兩個月的相處，卡馬拉也知道皮特·威廉士不是那種虛偽之輩，他這麼說必然就是真的。
於是他點點頭：「沒事兒，你說，皮特。」
得到允許之後，皮特·威廉士一臉正色說道：「或許你認為你的優勢在於出色的腳下技術，尤其是那些帶著明顯街頭足球烙印的動作。但我卻覺得你現在的問題正來源於此。你這種一定要把足球多在自己腳下帶一帶、控一控的做法，在英超這種節奏快對抗激烈的聯賽中，是很吃虧的。或許有些時候，你憑藉這樣的特點可以打出一些精彩的表現來，就好比第一輪聯賽那樣。但卻很難有持續穩定的發揮。而這才是在英超這種級別聯賽中立足的根本……胡，你不要提取我的中心思想，你就逐字逐句的翻譯給他聽！」
威廉士還特別對胡萊強調，似乎生怕自己說了這麼多之後，胡萊僅用一兩句話就給翻譯完了。
胡萊翻了個白眼：還用你說？人與人最基本的信任呢？
他老老實實地逐字逐句把威廉士的話翻譯給了卡馬拉。
卡馬拉聽了沒說話，眼睛往下不知道看著哪塊草皮，出神一樣。
威廉士見他不說話，又繼續說道：「我不是要讓你徹底放棄腳下技術，而是說在大部分時候，你可能不得不放下你的表演欲。和街頭足球不一樣，我們踢球不僅僅是為了取悅觀眾，也要贏得勝利。如果你不做出改變，那麼對手就會針對你這個非常明顯的缺點，一而再再而三的攻擊。這麼下去，全英超的對手都知道該怎麼對付你。這是你想要踢的英超嗎，伊斯梅爾？」
卡馬拉依然沒有吭聲，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胡萊扭頭看了威廉士一眼，看他還有話要說沒。
威廉士還真有。
「如果你能稍微改變一下踢球的風格，更簡單高效一些。充分利用你速度快、更靈活的特點，把拿球過人的動作簡化一下，注重效率而不是觀賞性。我相信就算是在英超，能夠攔住你的人恐怕也沒幾個。就算是……約翰遜·勞，也會對你感到頭痛的。」剛才說了一些重話之後，威廉士又連忙給卡馬拉餵一點糖，真是像極了哄小孩兒。
胡萊把這番話都翻譯完之後，卡馬拉依然沒說話。
三個人之間突然陷入了一陣令人稍微有些尷尬的沉默。
胡萊看向威廉士，用眼神問他：還有什麼話沒？趕緊的！
威廉士用眼神回答他：沒了……這次是真沒了！
眼看場面越發尷尬，胡萊咳嗽一聲，對卡馬拉說：「那個，伊斯梅爾……我覺得你得先學會保護好自己。」
威廉士見狀也用英語說：「我真心建議你改變風格，伊斯梅爾。尤其是從長遠來看，轉變風格對你只有好處。」
胡萊譏笑道：「巴拉巴拉……你說這麼多，你覺得他能聽得懂？」
「無所謂，只要他能提煉中心思想就行。」
「嘿！」胡萊翻了個白眼。「伊斯梅爾，保護自己。」
「轉變風格，伊斯梅爾！」
「保護自己！」
「轉變風格！」
「男孩子要學會保護自己，伊斯梅爾……」
「轉變風格可以讓你更加專注，等於是把你手中的匕首磨得更快！」
兩個人還爭上了。
一直沒吭聲的卡馬拉終於開口了，他抬起頭來看著肩並肩站在對面的兩個隊友：「你們兩個別爭了。其實你們說得……都對，所以我兩個都要。既要學會保護自己，也要嘗試著轉變踢球風格。」
胡萊和威廉士兩個人對視一眼，隨後胡萊笑道：「這才對嘛。只有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成年人當然是全都要！」
威廉士聽見卡馬拉這麼說，也鬆了口氣：「你能自己想通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卡馬拉上去張開雙臂一左一右將兩個人摟住：「謝謝你們，胡，還有皮特。我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威廉士微笑：「別客氣，伊斯梅爾，我們是朋友嘛，當然希望朋友好。」
胡萊點頭：「沒錯，只要記得請我們吃飯就行。」
威廉士扭頭看向胡萊：「我一直有一個疑問，胡。你平時在家裡是不吃飯，就指望著隊友請客你好蹭嗎？」
胡萊冷哼：「你把我當查理那樣的人嗎？在我們中國，請人吃飯是一項很高的待客禮儀。我只是遵循我們五千年歷史的優良傳統而已！」
看著兩個人鬥嘴，夾在中間的卡馬拉咧嘴笑了起來。
他想，轉會來到利茲城，或許是一次可以影響到自己未來整個職業生涯的決定。
第九十三章 我全都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