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俊聽得似懂非懂，只能囫圇吞棗般把葉洛傳授的這些知識點給先記住。
葉洛喊王竹林他們來，是先禮後兵，免得他們覺得自己這條過江龍太橫。
至於後續該怎麼處理這些人，怎麼玩「燒錢」，這是葉洛留給孔令俊的課後作業。
他也會一邊實施一邊現場教學孔令俊。
次日。
轎車在天津城法租界的街道上緩緩前進，跟去年比起來，路上的行人明顯少了很多，各種商店的客流也起碼減半，整座城市都蕭條了不少。
這一切都是日本人造成的。
去年11月份的兩次便衣暴動，搞得天津城人心惶惶，許多有能力搬家的人都選擇離開這座城市，包括租界的一些買辦和洋人，也紛紛撤離這片市場。
大家都怕打仗啊。
北方淪陷後，日寇在北方各省耀武揚威，就算你是洋人，在他們面前也得服服帖帖，不復往日的威風，若是華人就更慘了，豬狗不如。
天津城的比利時租界，在去年就正式歸還給了民國，只剩下比利時總領事館還在繼續運作。
轎車在領事館附近的一家酒樓停靠完畢，葉洛下車，拉著孔令俊，跟著侍從來到一個包間。
今天是葉洛的私人宴請，比利時駐津總領事和天津電車公司總經理聽說是這位大名鼎鼎的二少爺邀約，都很給面子，直接推了手上工作，答應來赴宴。
一起過來的還有周龍光。
他興沖沖第一個來到包間，早早坐在那裡，一見葉洛和孔令俊走來，立即起身打招呼。
看他的樣子，葉洛就知道電車漲價事件是真讓他寢食難安了。
周龍光比誰都更想快點解決這個爭端，甚至不惜跑來這兒給葉洛端茶倒水。
葉洛悠閒的坐下，周龍光卻很是著急，左等右等，發現兩個洋人還沒來，不禁問道：「二少爺，他們不會不來了吧？」
「放心，我的邀約，還沒人推掉過。這不是時間還沒到嗎？」葉洛瞥了眼牆上的掛鍾，距離飯局開始還有十分鐘呢。
三人就這麼又等了五分鐘，比利時總領事盧貝雅以及電車公司總經理範本克終於姍姍來遲。
盧貝雅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的周龍光，立即明白今天吃飯是要談電車漲價問題，臉上的笑容頓時消散。
他願意赴宴，是給葉洛這個民國知名商業大亨面子，也是看在葉洛與美國大使等高層的關係上，但不代表他願意在這件事上讓步。
範本克卻一臉笑容，主動過來和葉洛握了手：「葉老闆，你好你好，我去過幾次美國，您的公司和銀行在那邊十分有名啊。」
「是麼？你的電車公司業務居然都做到美國去了？」葉洛和他淺淺一握，語氣不善。
聽出了他話里的調侃之意，盧貝雅更不爽了，一屁股坐下冷冷說道：「葉老闆，如果今天是為了討論電車漲價事件，那我沒什麼好說的。」
「怎麼會沒有什麼好說的呢？」葉洛悠然點起一支煙，讓侍從開始上菜，「這不是大家都想解決的問題嗎？」
「身為一名外交官員，我的首要義務是保證本國企業在你們這裡的合法權益。電車漲價是為了扭虧為盈，總不能讓我們的企業在你們的土地上一直虧錢吧？」
盧貝雅看著他，絲毫不讓。
比利時租界雖然沒了，但他們比利時人在這兒根深蒂固，有自己國家的洋行，有大量華人買辦，有各界的關係，背後還有與日本人的交易。
他可不怕一名區區華商。
「電車公司每年盈利400萬大洋起步，哪裡來的虧本？難道虧的錢都是被虧在了歌舞廳和賭場嗎？」
葉洛搖晃著酒杯，戲謔的看向他，
「在我面前說這些就沒意思了，總領事先生。你心知肚明，此次漲價是為了彌補你們此前各項開支的虧空而已，本身並不影響公司的盈利。但這樣離譜的漲價，結結實實損害了全天津城民眾的權益。」
「如果葉老闆繼續說這些沒有憑證的話，我會去租界法庭控告你誹謗。」盧貝雅被說穿了心思，但一點都不慌張。
他說的對，那又如何？
他葉洛還能讓電車公司不漲價不成？
天津城就那麼些電車，卻有那麼多人眼巴巴等著使用這種公共運輸。
電車漲價他們一天不同意，他就敢一天不恢復電車運行。
看誰能熬得過誰。
「原來如此。這就是比利時駐津總領事館的意思，那你們呢，電車公司也是這麼想的嗎？」
葉洛自顧自點頭道。
範本克倒是不想和葉洛這個大商人鬧翻，可他沒辦法啊。
這裡面的利益涉及到太多人，總領事盧貝雅就是其中之一，他身為一名小小總經理，也是沒辦法啊。
範本克沉默了。
這下周龍光更坐不住了，連忙起身打圓場道：「哎呀，這事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二少爺.」
「挺好，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手底下見真章好了。」葉洛拍了拍孔令俊的小腦袋。
小丫頭看著滿桌子菜，這還沒動筷子呢，就要走了，一臉不舍。
葉洛拉著小傢伙的手直接離開，留下凌亂的周龍光和錯愕的兩個洋人。
上了車後，葉洛沒急著離開，而是問施劍翹：「怎麼樣，電車公司的黑料，還有那個比利時人的醜聞，都準備好了？」
「嗯，大公報那邊都準備妥當了，只要二少爺你一句話，明天全天津城的人都會知道。」
「不夠，廣播，還有那些雜七雜八的小報社，都用上。另外，我們安排的車隊什麼時候能到？」
葉洛將手裡的那根煙丟了出去。
孔令俊坐直身體，知道老師這是要行動了。
她很想知道老師說的「燒錢」會是什麼。
今天這場不歡而散的宴席，顯然是老師最後試探一番洋人和買辦的意圖。
她知道，老師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之後的錢應該會燒得很兇，他也不想多花冤枉錢，能和解最好。
但看樣子，這錢是不得不燒了！
「明天下午就到。」施劍翹回答道。
「那好，讓報刊雜誌，明天上午統一暴光這些事。」
葉洛一抖手，緩緩關上窗，悠然笑道，
「真以為天津城沒有了電車就轉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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