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謝瑛一驚:「阿母,嫂嫂?」
周氏:「」
沈蘭棠神色無辜,幽幽道:「我是說我也想去,瑛瑛你為何不邀我一起去?」
謝瑛支支吾吾:「范姐姐說只邀請幾位朋友,讓我別帶人去。」
沈蘭棠看著謝瑛難以啟齒模樣,內心連連搖頭,小姑娘啊,為了會情郎都開口說謊了,若是個如意郎君也就罷了,但是你那個情郎是個叻色啊,他在外面是外室和逛青樓都來的。
「啊——」謝瑛身旁一丫鬟猛地叫了起來。
幾道目光齊齊看向她。
丫鬟顫抖著嘴唇,瞳孔滿是驚愕悚然,目光在空氣之中來回擺動。
謝瑛:「念春你怎麼了?」
念春嗓音不穩:「小姐,我方才——」
她正要說話,周氏忽然起身,朝她呵斥道:「我讓你看好小姐,出門都戴上帷帽你怎麼忘記了!」
年春此刻大腦一片混亂,聞言連忙跪下:「是年春錯了。」
「阿母?」
周氏素來待人溫和,鮮少呵斥下人,見她如此氣憤,謝瑛不由愕然。
沈蘭棠也:這兩天大家怎麼都奇奇怪怪的,六月病?
謝夫人也起了身,她伸手在周氏手背拍了拍,安撫著說:「好了,這都是小事,莫動怒,念春去拿小姐的帷帽來。」
「是。」念春連忙欠身告退。
謝夫人這才收回手,她扭頭瞬間目光在謝瑛身旁另一個丫鬟身上掃了一眼。
見「心聲」的事應付了過去,周氏把重點重新放到謝瑛要出去的事上,她天生聰慧,沈蘭棠稍微一念她就猜出緣由,本范家紅娘名聲就大。
幾番思緒在心頭飛快轉過,周氏看向謝瑛道:
「瑛瑛,我並非是阻止你出去,只是我似乎中了暑熱,身子不適,勤彥和靈嘉也吃不下飯,他們平日素來聽你的話,你今日在家中照顧他們可好?」
謝瑛連忙道:「好,我知道了,阿母你哪裡不舒服啊?」
謝夫人看周氏三言兩語就化解了謝瑛的疑心,也放心了。
飯後,周氏帶著謝瑛離開,沈蘭棠也告退了。謝母回到自己寢屋,腦中還不斷循環早飯間發生的事。這個心聲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怎麼心情激動時才能為人聽到?
但若是如此,怎麼有人聽得見有人聽不見。昨日只有她和周氏兩人在,但今天謝瑛主僕,還有自己幾個僕人也在旁伺候,卻無一人異樣,唯有丫鬟念春聽見了。
若是謝瑛聽不到是因為當事人自己聽不到,那念春又是怎麼回事?
謝夫人心中好幾個疑問,加上徐家的事,頭都脹痛了起來。
「小姐,你頭疼麼?」一旁貼身嬤嬤上前為她按揉腦袋。
這位嬤嬤是自己出嫁帶過來的貼身丫鬟,嫁給了府上廚房管事的兒子,一直留在身邊,她在舒服的按揉中吁了口氣。
「彩月,你方才早飯間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了麼?」
嬤嬤遲疑片刻,答道:「沒有。」
你也沒有啊。
謝夫人心中更加疑惑,怎麼所有丫鬟中偏偏就念春一個聽到了?她有什麼不一樣的麼?
謝夫人在這頭疑惑的同時,周氏回了院子,也將念春單獨叫到了房裡。念春見到她後驀地跪了下去。
周氏好笑道:「你跪什麼?」
難不成是今日真嚇到了她?
念春瑟瑟發抖:「夫,夫人,我,我見鬼了.」
「什麼鬼?」
「我好像聽到了有個跟沈少夫人一樣的聲音,說些奇怪的話,她說的話我大多聽不懂,只聽到她說徐公子在外面,在外面」
「在外面什麼?」
念春一咬牙,重聲道:「徐公子在外面養外室,還,還去青樓!」
她果真是聽到了!
疑惑得到確認,周氏坐在凳子上長吁了口氣,過了少許,才轉向念春。
「你起來吧。」
「......」
「起來。」
念春這才起身。
「你既聽見了,我就不瞞你了。」
「你方才聽到的不是什麼鬼神之語,就是蘭棠的話——不過,那是她心裡的聲音,並未宣之於口。」
「什麼?」念春驚訝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少夫人怎麼會——難道,她是山上的狐狸精怪?」
「咳咳,是不是狐狸精怪我們不知,只是少夫人既是我謝家婦,便與我謝家榮辱與共,此事不要聲張,若是哪日你再聽到,也不許再做今日模樣,更不准告訴他人,否則我謝家留不了你這個不忠的奴僕!」
「是是,念春知道了!」
對一個丫鬟來說,精怪不精怪是天上的事,能不能留在謝府才是緊要的事。
周氏敲打過她,面色一緩,又道:
「你既聽到了少夫人心聲,就知道那徐家公子徒有其表,內里不過是個流連煙花酒巷之徒,萬不能是小姐的良配,要是小姐還想見徐公子,你得想辦法阻止她,或者告訴我。」
「念春明白了。」
「好了,你下去吧,不要在小姐面前走漏風聲。」
「是。」
屏退丫鬟後,周氏撫了撫心口,謝夫人雖還在調查,但她已下了拒絕這門親事的決心,那接下來要煩憂的就是如何拒絕徐家了。
另一頭,謝夫人安排跟著徐明言的人也有了消息。
謝府不少家丁都是衙門裡因傷退下來的好手,一個個擅長隱藏行蹤調查案子,很快就將徐明言每日路線,日常吃食,去的巷子都查清楚了,連帶著巷裡住的是什麼人都一清二楚。
報告呈到謝夫人手上後,謝夫人勃然大怒:
「好一個徐明言!焉敢愚弄我謝氏!」
原來這徐明言不止養了外室,竟是連孩子都搞出來了!如此貪圖酒色無恥虛偽之徒,竟差點成了謝家的女婿,若是這樁婚事成了,豈不是害了謝瑛一輩子!
想到這,謝夫人一陣後怕,當日便將事情告知給了謝父。
子女親事素有家中主母操辦,但不代表男主人就不聞不問,謝父看到老屬下的報告後也是震怒,想到險將二弟之女推入火坑,他臉上怒氣就消不下去:
「徐家豈敢欺我如此!」
他左右看了兩眼,拿起掛在牆上的劍就要出門,謝夫人連忙拉住他:「你給我冷靜冷靜!」
謝夫人已經怒過一陣,見他發火反倒冷靜了下來。
「我觀那徐明言外出都是鬼鬼祟祟,還拿得家裡財物接濟外室,想來徐家也是不知,你和徐侍郎同朝為官,莫為了一鼠膽小輩傷了和氣。
謝父冷哼一聲。
謝夫人繼續道:「不論如何,這親事是不成了,我會向徐家回絕此事。」
謝父:「如此才好,不過徐夫人素來疼愛幼子,恐怕知道了也會替他瞞著,你且快去退婚,我與徐侍郎既是同僚,他兒子行為有差,我這做同僚的也該提醒提醒他。」
告訴他,他兒子的醜事都傳到外面了。
謝夫人心中也不解氣,聽到謝父這麼說也沒勸阻。
徐家當日不是親自上門提親,若是真到了這一步,就要走正式退親流程,於兩家臉面都有損傷。
謝夫人請了此前徐家安排來的媒婆,語言間委婉拒絕,又提到徐明言在外行為不正私藏外室的事,那媒婆也是個懂行的,一聽這話就知道成不了了,哪個正經府里會願意將姑娘嫁給婚前就養外子的,何況謝府這門第可不缺女婿。
媒婆走後,謝夫人請來周氏,和她說了退親成功的事。周氏拜謝後就叫來謝瑛,關上房門把事情一五一十一字不差地講給了謝瑛聽。
謝瑛赫然是驚呆住了,少女懷春,哪曾想第一次愛戀就要以這麼慘烈的結局告終,這一場鬧劇於她婚事無礙,卻傷透了她這個懵懂少女的心。謝瑛一時抑鬱,躲在家中悶悶不樂。
到此,給謝瑛說親的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說親也暫停了。只是有件事始終在謝夫人心頭縈繞不去。
怎麼就只有念春那丫頭聽到了?
若說謝瑛是當事人,聽不到也算一個「規則」,怎麼偏偏念春還聽見了,她和周氏是謝瑛最親的人,念春不過是個丫頭,且與她同為謝瑛貼身丫鬟的知夏怎麼就沒聽見?
——
「知夏,我的那串瑪瑙手串去哪了?」
謝瑛靠在門旁,鬱鬱不樂,那個手串是她還在徐州時一個姐妹送的,已經一年多不戴了,但可能是受了傷,心裡難過,不覺變得戀舊,反倒想起來從前的東西。
「我找找看。」
知夏翻箱倒櫃找了許久還是沒找到。
「小姐,找不著了,是不是搬家的時候不小心丟掉了?」
「找不著了麼?」
難得想起舊物卻又找不見了,近日真是事事不順心,謝瑛嘆了口氣,百無聊賴地說:「實在找不著就算了。」
「哎,小姐。」
知夏見謝瑛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樣,又道:「小姐,我去給你買點零嘴回來吧。」
「不......好吧,你去吧。」
知夏將手上扇子塞給念春,起身往外走了出去。她先是在城裡幾家有名的零嘴店鋪轉了圈,買了好幾樣,等到手上都滿了,她左右看了幾眼,快步走進一家當鋪。
店裡夥計見到她,就宛若看到熟人般上前:「姐姐又來了,這回是當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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